拾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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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九正打算喊師父的時候，恰巧就被師父召喚過去了。她驚魂未定，活像條沒擊中要害卻已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小蛇。就算已經脫離了危險坐在“南來北往”的房裏，手中也還是緊緊捏著師父送她的那只發釵，好像要將之捏進骨子裏。
緣迦看上去是不知道容九情況如何而無意間將她帶過來的，見徒弟這副蔫巴巴的模樣，吃了一驚道：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又是想起了那場夢，那一聲聲淒厲的尖叫，以及後來在瀑布遇上那個怪人，容九久久都無法平覆。她覺得自己好像差一點就要死掉了，但好在千鈞一刻之際師父及時將她帶了回來，慶幸極了。
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，容九把沾了血的發釵遞給緣迦看，然後腦袋一低，竟是認了個錯：“師父對不起，徒兒沒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務……”
她認錯認的誠意十足，覺得要不是自己不小心睡著了，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怪事了。
緣迦看到發釵上的血跡時，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狠色，不過只是眨眼，便歸於平靜了。好在他也並非是是非不分之人，沒有怪罪徒弟，他伸手揉了揉容九的小腦袋，是從所未有的溫柔：“沒事，這不怪你。”
徒弟沒有任何錯，緣迦深刻的知道這點。好歹也被人家叫了幾百年的師父，結果不僅什麽東西都沒教授，還時不時將徒弟往火坑裏推，也是仗著自己那點修為，才敢如此行事了。
他是掐著時間把容九召回來的，有信心是一回事，但總歸還是叫做利用，看著徒弟乖巧懂事的樣子，名為“歉疚”的感情一下子翻湧而起，再說不出什麽雲淡風輕的話來了，只得一個勁地安撫小徒弟。
這已經是緣迦第二次揉容九的腦袋，對比第一次，她只覺得有些奇怪。好像師父在安撫她，但同時又藏了些別的情愫在裏面，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麽，憑直覺來說，師父應該是有事瞞著她。
終於想起來他們是兵分兩路的了，容九暫時把自己的事拋到一邊，著急地問緣迦道：“對了師父，你那邊情況如何了？進展還順利嗎？”
緣迦把發釵還給容九，隨後兩手縮進袖子裏，懶懶地往椅子上一坐，再往後一靠，靠在椅背上，看著年紀輕輕，但已經有了古稀老人的氣質，淡淡道：“啊……順利解決了吧。”
聽上去是解決了，但看樣子並不是那麽一回事。
容九涉世不深，心卻比針還細，輕聲問道：“是出了什麽問題嗎？”
緣迦不吱聲，嘆了口氣。
這樣無精打采的師父，她還從未見過，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出事了，而且還很嚴重。沒等繼續細問下去，便見緣迦仰頭望了望古朽的房梁，緩緩憋出兩個字來：“九兒……”
“啊？”容九無比擔心地湊近了師父。
豈料緣迦閉著眼咂了咂嘴，吐出一句：“為師想吃清潭裏的魚了。”
容九一顆因為關切滿滿而火熱的心瞬間涼了半截：“……”怎麽辦，她好像有點想造反了。
緣迦睜開一只眼，眼角帶笑地瞟了瞟呆若木雞的徒弟，一骨碌坐直了，倒是不再扯那莫相關的皮：“哈哈，笨蛋徒弟，都有為師出馬了，還會出什麽岔子！說順利，那當然就是無比順利了！”
容九已經不太想理會師父了。她隨意往床上掃了一眼，見被褥疊的整齊，一絲不茍，卻好像還是少了什麽似的，奇怪道：“師父，小黑呢？”
小黑總喜歡粘著容九，她以為他們已經是朋友了，而朋友，是不會招呼不打一聲就離開的。
緣迦抱著後腦往床上輕飄飄地掃一眼，漫不經心道：“誰知道呢，這麽大只玩意兒，應該是自己出去覓食了吧。”
覓食？師父好像說過小黑喜歡吃靈力強的生物，那它會不會去外面吃那些妖怪了？
妖怪吃妖怪，好像有點血腥，怎麽想都能感到一陣惡寒。容九似乎是忘了，妖怪死後會留下內丹，而內丹裏除了蘊含妖怪生前所有的靈力，還殘留有妖怪的習慣特性。就像那天夜裏被她吞進去的狼妖內膽一樣。而她自那以後也有長記性，堅決不會亂吃奇奇怪怪的東西。
緣迦對小黑的失蹤不以為意，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下擺，往門的方向走去，大大咧咧道：“走走走，出去吃大餐，那大家夥若想回來的話，自然會自己回來的。”
然而樓下，臭鼬老板已經做好了一桌的午膳，現在正面無表情地在擺放碗筷。他做了很多的菜，有竹蓀煲雞湯，白斬雞，燒茄子等等，滿滿一桌都是菜肴。容九聞不到氣味，但從菜色來看，都夠她流一桌的口水了。
沒想到臭鼬老板廚藝了得，容九也是個小饞貓，看著菜品動了心，又想說老板都做了這麽多菜，不吃怪可惜的，便拉了拉緣迦的袖子，輕聲道：“師父，要不咱們還是別出去吃了吧，你看老板都把菜做好了。”
然而緣迦態度堅定，頭也不回地直直奔出“南來北往”，像個孩子固執地要買糖葫蘆吃。
穿著一身青色衫衣的臭鼬老板鞠著手立在那裏，看起來沒什麽情緒變化，他膚色蒼白，如同終年曬不到陽光，沒有血色，平平淡淡的像一個紙糊的假人。容九怕他生氣，連忙走過去解釋：“老板別生氣，這些菜可以留到我們晚上回來吃的！”
老板沒說話，倒是緣迦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飄過來：“晚上也在外面吃！”
容九頓時尷尬一笑，沖老板鞠了個躬，追著師父出門了。
臭鼬老板的目光一路追隨著那道白色的身影，直到女子拐了個彎，消失在拐角。
他的皮膚很白，但眼眸卻黑的異常，且眼黑居多，遠遠一看，無比瘆人。
“你失敗了阿晉。”一個女人的聲音驀地響起，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密閉的箱子裏發出的聲音。
阿晉，是臭鼬老板的名。
好像沒聽到說話聲似的，阿晉默默從廚房裏找來了一個木桶，然後將所有的飯菜都倒進了桶裏，倒的幹幹凈凈，一個不留。
女人又說話了，這次卻帶了哀怨滿滿：“你已經很久都沒有給我找吃的來了，為什麽不給我吃的？”頓了頓，她又開始了如癡如醉的幻想，“他們聞起來好香，尤其是那個女孩子，我覺得如果吃了她，我們可以就不必如此了！哈哈哈！”
女人兀自笑了起來，她的笑聲如同被悶在被子裏，好像已經把夢變成了現實似的，開始哼起了愉悅的歌。
阿晉始終沒有開口說話，直到女人清醒過後又說：“你若是再失敗，我就要把那只小獸吃掉了噢……”
阿晉擦桌子的手頓住了，他常年如不化冰雪般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，動了動嘴唇，他對著面前的空氣道：“再等幾天，我去給你找吃的。”
“嘻嘻，阿晉你真好！”女人再次哼起了歡快的歌。
秋日裏經常起風，吹得屋檐下兩個胖乎乎的大紅燈籠晃來晃去。“南來北往”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，但以門檻為分界線，外面的臺階石板上卻落著一層的枯葉，裏裏外外呈現出兩個極端的模樣，就連那暴露在外的匾額，都染著一層厚厚的灰。
應該是乍看一眼都不會進來的地方，沒想到還是來了兩個客人。
客棧前方有一堵高高的墻，能夠不分時辰地為“南來北往”遮去大半天光，阿晉站在門檻前的陰影下，擡起那雙暗不見底的眸子望了望正午的天。
容九跟著緣迦在大街上不知拐了幾個彎，走著走著，直到鎮上的房屋都看不見幾座了，才方見前面的人終於尋到了目的地走進去。
說是進，倒也不算，不過是郊外一間小小的木頭房子，一邊上砌了一個竈，一邊上堆著一堆柴，四面沒有墻，頂上就搭著一垛稻草，外面則用了兩長一短的木頭圍了個區域，便算作院子了。
這“院子”不大，就擺了幾方小桌，滾滾灰煙從那間四面通風的小屋裏往外溢，竈前的老婦人揭開熱乎的鍋蓋，再拿過邊上的白瓷碗，從鍋裏面舀了一碗餛飩出來，撒上點蔥花，就成了一道美味。
緣迦徑直坐在院裏的桌前，見容九還站在原地發楞，便招招手喚她過來一道坐下。
恍惚間，容九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人間，直到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容迎面走來，為她端上了一碗餛飩。
“是……”容九擡頭，微微楞住，想到是師父帶她來的，也就不那麽意外了。
“呀，是你啊，可愛的小姑娘。”雪裳身前系著一塊略為骯臟素素的圍裙，她把餛飩放在容九面前，笑嘻嘻地用圍裙擦了擦手。
這真的是天上的仙子嗎？本該身披無暇雲衣的人，現在竟然在小小的白石鎮打雜。
容九訝異不已，又見竈前蹲著一個炊火的姑娘，聽聞聲音，走了出來，見著她，也挺高興的，但只是輕輕一笑。
這兩姐妹在下界認識的人不多，有的瞧了第一眼就不會遇到第二次，原本他們初看容九時就覺得歡喜，再遇到，熱情很正常。
緣迦見雪裳先把餛飩端給容九，不滿地用指節敲了敲桌子：“哎哎哎，給你們找到容身之所的人在這兒，不給我先上碗熱乎的，幹嘛呢這是？”
姐妹倆身上的靈石不多，住不起客棧，昨晚只好流落街頭，姑娘家家的著實可憐。雖說仙人是不會畏懼嚴寒的，但白石鎮並非實在的人間，到了秋冬時候，不尋常的寒氣一樣會使居住在這裏的生靈們自覺添衣穿襖。
雪裳一大早被凍的不行，便提議去摘星崖走走，畢竟摘星崖靈力充沛，說不定哪裏會結有靈石。若是能尋到，就不用再呆在外頭受凍了。
她自己倒沒什麽，皮糙肉厚的，但拉著姐姐一起，總覺得有點慚愧。
緣迦便是在鎮子的出入口尋到她倆的，胡編亂造了一番說辭，說有個地方適合她們，包吃包住，就是要幹點活。
仙子下界流浪了，也是能看出落魄的，眼前穿著紅色羽衣的家夥雖然言行舉止怪異，但想來光天化日之下，又是在律法嚴明的白石鎮，倒是不害怕，真隨緣迦去了。
吳婆是個最不像妖怪的妖怪，早年化作年輕女子的模樣在凡間走了一遭，遇上了個男書生，後一結情緣。她隱瞞身份，從待年之際陪伴書生直至耄耋，青絲褪為白發。等到夫君離世了，仍是不肯變回樣貌，一直維持著這副老奶奶的模樣，在郊外支了間小屋專門賣餛飩。
一個人的日子，時而是寂寞的，雪裳和洛裳的到來讓吳婆很是欣喜，好像看到了自己當年化作年輕女子時的模樣。
緣迦這樣做，一來阻止了姐妹倆去摘星崖，二來也給她們找到了定所。雖然按照過去來看，她們確實在摘星崖找到了許多靈石，一舉暴富，然後住上了好客棧……
是不是我寫崩了，好像沒人看⊙▽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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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九正打算喊師父的時候，恰巧就被師父召喚過去了。她驚魂未定，活像條沒擊中要害卻已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小蛇。就算已經脫離了危險坐在“南來北往”的房裏，手中也還是緊緊捏著師父送她的那只發釵，好像要將之捏進骨子裏。
緣迦看上去是不知道容九情況如何而無意間將她帶過來的，見徒弟這副蔫巴巴的模樣，吃了一驚道：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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緣迦看到發釵上的血跡時，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狠色，不過只是眨眼，便歸於平靜了。好在他也並非是是非不分之人，沒有怪罪徒弟，他伸手揉了揉容九的小腦袋，是從所未有的溫柔：“沒事，這不怪你。”
徒弟沒有任何錯，緣迦深刻的知道這點。好歹也被人家叫了幾百年的師父，結果不僅什麽東西都沒教授，還時不時將徒弟往火坑裏推，也是仗著自己那點修為，才敢如此行事了。
他是掐著時間把容九召回來的，有信心是一回事，但總歸還是叫做利用，看著徒弟乖巧懂事的樣子，名為“歉疚”的感情一下子翻湧而起，再說不出什麽雲淡風輕的話來了，只得一個勁地安撫小徒弟。
這已經是緣迦第二次揉容九的腦袋，對比第一次，她只覺得有些奇怪。好像師父在安撫她，但同時又藏了些別的情愫在裏面，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麽，憑直覺來說，師父應該是有事瞞著她。
終於想起來他們是兵分兩路的了，容九暫時把自己的事拋到一邊，著急地問緣迦道：“對了師父，你那邊情況如何了？進展還順利嗎？”
緣迦把發釵還給容九，隨後兩手縮進袖子裏，懶懶地往椅子上一坐，再往後一靠，靠在椅背上，看著年紀輕輕，但已經有了古稀老人的氣質，淡淡道：“啊……順利解決了吧。”
聽上去是解決了，但看樣子並不是那麽一回事。
容九涉世不深，心卻比針還細，輕聲問道：“是出了什麽問題嗎？”
緣迦不吱聲，嘆了口氣。
這樣無精打采的師父，她還從未見過，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出事了，而且還很嚴重。沒等繼續細問下去，便見緣迦仰頭望了望古朽的房梁，緩緩憋出兩個字來：“九兒……”
“啊？”容九無比擔心地湊近了師父。
豈料緣迦閉著眼咂了咂嘴，吐出一句：“為師想吃清潭裏的魚了。”
容九一顆因為關切滿滿而火熱的心瞬間涼了半截：“……”怎麽辦，她好像有點想造反了。
緣迦睜開一只眼，眼角帶笑地瞟了瞟呆若木雞的徒弟，一骨碌坐直了，倒是不再扯那莫相關的皮：“哈哈，笨蛋徒弟，都有為師出馬了，還會出什麽岔子！說順利，那當然就是無比順利了！”
容九已經不太想理會師父了。她隨意往床上掃了一眼，見被褥疊的整齊，一絲不茍，卻好像還是少了什麽似的，奇怪道：“師父，小黑呢？”
小黑總喜歡粘著容九，她以為他們已經是朋友了，而朋友，是不會招呼不打一聲就離開的。
緣迦抱著後腦往床上輕飄飄地掃一眼，漫不經心道：“誰知道呢，這麽大只玩意兒，應該是自己出去覓食了吧。”
覓食？師父好像說過小黑喜歡吃靈力強的生物，那它會不會去外面吃那些妖怪了？
妖怪吃妖怪，好像有點血腥，怎麽想都能感到一陣惡寒。容九似乎是忘了，妖怪死後會留下內丹，而內丹裏除了蘊含妖怪生前所有的靈力，還殘留有妖怪的習慣特性。就像那天夜裏被她吞進去的狼妖內膽一樣。而她自那以後也有長記性，堅決不會亂吃奇奇怪怪的東西。
緣迦對小黑的失蹤不以為意，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下擺，往門的方向走去，大大咧咧道：“走走走，出去吃大餐，那大家夥若想回來的話，自然會自己回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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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想到臭鼬老板廚藝了得，容九也是個小饞貓，看著菜品動了心，又想說老板都做了這麽多菜，不吃怪可惜的，便拉了拉緣迦的袖子，輕聲道：“師父，要不咱們還是別出去吃了吧，你看老板都把菜做好了。”
然而緣迦態度堅定，頭也不回地直直奔出“南來北往”，像個孩子固執地要買糖葫蘆吃。
穿著一身青色衫衣的臭鼬老板鞠著手立在那裏，看起來沒什麽情緒變化，他膚色蒼白，如同終年曬不到陽光，沒有血色，平平淡淡的像一個紙糊的假人。容九怕他生氣，連忙走過去解釋：“老板別生氣，這些菜可以留到我們晚上回來吃的！”
老板沒說話，倒是緣迦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飄過來：“晚上也在外面吃！”
容九頓時尷尬一笑，沖老板鞠了個躬，追著師父出門了。
臭鼬老板的目光一路追隨著那道白色的身影，直到女子拐了個彎，消失在拐角。
他的皮膚很白，但眼眸卻黑的異常，且眼黑居多，遠遠一看，無比瘆人。
“你失敗了阿晉。”一個女人的聲音驀地響起，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密閉的箱子裏發出的聲音。
阿晉，是臭鼬老板的名。
好像沒聽到說話聲似的，阿晉默默從廚房裏找來了一個木桶，然後將所有的飯菜都倒進了桶裏，倒的幹幹凈凈，一個不留。
女人又說話了，這次卻帶了哀怨滿滿：“你已經很久都沒有給我找吃的來了，為什麽不給我吃的？”頓了頓，她又開始了如癡如醉的幻想，“他們聞起來好香，尤其是那個女孩子，我覺得如果吃了她，我們可以就不必如此了！哈哈哈！”
女人兀自笑了起來，她的笑聲如同被悶在被子裏，好像已經把夢變成了現實似的，開始哼起了愉悅的歌。
阿晉始終沒有開口說話，直到女人清醒過後又說：“你若是再失敗，我就要把那只小獸吃掉了噢……”
阿晉擦桌子的手頓住了，他常年如不化冰雪般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，動了動嘴唇，他對著面前的空氣道：“再等幾天，我去給你找吃的。”
“嘻嘻，阿晉你真好！”女人再次哼起了歡快的歌。
秋日裏經常起風，吹得屋檐下兩個胖乎乎的大紅燈籠晃來晃去。“南來北往”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，但以門檻為分界線，外面的臺階石板上卻落著一層的枯葉，裏裏外外呈現出兩個極端的模樣，就連那暴露在外的匾額，都染著一層厚厚的灰。
應該是乍看一眼都不會進來的地方，沒想到還是來了兩個客人。
客棧前方有一堵高高的墻，能夠不分時辰地為“南來北往”遮去大半天光，阿晉站在門檻前的陰影下，擡起那雙暗不見底的眸子望了望正午的天。
容九跟著緣迦在大街上不知拐了幾個彎，走著走著，直到鎮上的房屋都看不見幾座了，才方見前面的人終於尋到了目的地走進去。
說是進，倒也不算，不過是郊外一間小小的木頭房子，一邊上砌了一個竈，一邊上堆著一堆柴，四面沒有墻，頂上就搭著一垛稻草，外面則用了兩長一短的木頭圍了個區域，便算作院子了。
這“院子”不大，就擺了幾方小桌，滾滾灰煙從那間四面通風的小屋裏往外溢，竈前的老婦人揭開熱乎的鍋蓋，再拿過邊上的白瓷碗，從鍋裏面舀了一碗餛飩出來，撒上點蔥花，就成了一道美味。
緣迦徑直坐在院裏的桌前，見容九還站在原地發楞，便招招手喚她過來一道坐下。
恍惚間，容九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人間，直到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容迎面走來，為她端上了一碗餛飩。
“是……”容九擡頭，微微楞住，想到是師父帶她來的，也就不那麽意外了。
“呀，是你啊，可愛的小姑娘。”雪裳身前系著一塊略為骯臟素素的圍裙，她把餛飩放在容九面前，笑嘻嘻地用圍裙擦了擦手。
這真的是天上的仙子嗎？本該身披無暇雲衣的人，現在竟然在小小的白石鎮打雜。
容九訝異不已，又見竈前蹲著一個炊火的姑娘，聽聞聲音，走了出來，見著她，也挺高興的，但只是輕輕一笑。
這兩姐妹在下界認識的人不多，有的瞧了第一眼就不會遇到第二次，原本他們初看容九時就覺得歡喜，再遇到，熱情很正常。
緣迦見雪裳先把餛飩端給容九，不滿地用指節敲了敲桌子：“哎哎哎，給你們找到容身之所的人在這兒，不給我先上碗熱乎的，幹嘛呢這是？”
姐妹倆身上的靈石不多，住不起客棧，昨晚只好流落街頭，姑娘家家的著實可憐。雖說仙人是不會畏懼嚴寒的，但白石鎮並非實在的人間，到了秋冬時候，不尋常的寒氣一樣會使居住在這裏的生靈們自覺添衣穿襖。
雪裳一大早被凍的不行，便提議去摘星崖走走，畢竟摘星崖靈力充沛，說不定哪裏會結有靈石。若是能尋到，就不用再呆在外頭受凍了。
她自己倒沒什麽，皮糙肉厚的，但拉著姐姐一起，總覺得有點慚愧。
緣迦便是在鎮子的出入口尋到她倆的，胡編亂造了一番說辭，說有個地方適合她們，包吃包住，就是要幹點活。
仙子下界流浪了，也是能看出落魄的，眼前穿著紅色羽衣的家夥雖然言行舉止怪異，但想來光天化日之下，又是在律法嚴明的白石鎮，倒是不害怕，真隨緣迦去了。
吳婆是個最不像妖怪的妖怪，早年化作年輕女子的模樣在凡間走了一遭，遇上了個男書生，後一結情緣。她隱瞞身份，從待年之際陪伴書生直至耄耋，青絲褪為白發。等到夫君離世了，仍是不肯變回樣貌，一直維持著這副老奶奶的模樣，在郊外支了間小屋專門賣餛飩。
一個人的日子，時而是寂寞的，雪裳和洛裳的到來讓吳婆很是欣喜，好像看到了自己當年化作年輕女子時的模樣。
緣迦這樣做，一來阻止了姐妹倆去摘星崖，二來也給她們找到了定所。雖然按照過去來看，她們確實在摘星崖找到了許多靈石，一舉暴富，然後住上了好客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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